在经典电视剧《亮剑》中,有许多令人难忘的场景,例如“有胜阅兵”:王有胜发现一个军事仓库,欣喜若狂地换上新棉鞋在门口站岗。还有骑兵连在炮火中冒死冲锋,展现出中国军人“狭路相逢勇者胜”的英勇精神。这些画面已然成为荧屏上的经典。
然而,在李云龙和楚云飞的一次聚餐中,楚云飞的那句“山西菜不入流、上不得台面”,也同样成为了一个广受讨论的“名场面”。
对于楚云飞那句“山西菜不入流、上不得台面”的评价,许多观众首先会从饮食文化的角度进行探讨。有人认为,山西菜确实在全国范围内的名气相对有限,并未跻身中国八大菜系之列。
在很多人眼中,山西菜似乎缺乏能够“拿得出手”的硬菜作为代表,除了略有名气的过油肉,可能就剩下红烧黄河大鲤鱼。然而,即便是鲤鱼,河南的“鲤鱼焙面”也更具盛名。
更重要的是,山西饮食中碳水主食的比重极大,面食和粗粮占据了百分之九十以上。在山西人看来,这些面食是地道的“菜肴”,但在外地人眼中,它们与米饭馒头并无本质区别,只是饱腹的主食。
这种对主食的强调,与南方饮食的精致化、菜肴的丰富性形成鲜明对比。早在清朝,以南京为背景的《红楼梦》中,就有下人小厮说“谁要吃那些面条子”,这反映出南方人对北方饮食单调粗粝的认知,古已有之。
另一种观点认为,楚云飞的这番话并非简单的对山西菜的鄙夷,而是他作为晋绥军高级将领的身份使然,话语中暗含着一种自谦与调侃。他身为山西人,可以自我批评本地菜,但若换作其他人如此评价,他或许会立刻“翻脸”。
然而,这种表面上的自谦背后,更深层次的目的可能是恶心出身于大别山农村的“土包子”李云龙。通过强调即使是国军内部“非常普通”的饮食条件,也比共产党军队的“土八路”优越百倍,以此彰显国军的优越性,打击对方的士气。
事实上,楚云飞的这句台词,精准地捕捉了民国时期一种普遍存在的“饮食歧视链”。当时,以江浙沪为代表的南方饮食文化,以其精细的烹饪技艺和考究的餐桌礼仪,被视为“上流”和“文明”的象征。而北方,尤其是黄河流域的粗犷饮食,则常被贴上“野蛮”和“不入流”的标签。
历史学者发现,早在1920年代上海的报纸上,就曾公然宣称:“北人食麦如牛嚼草”,这反映了当时普遍存在的地域饮食偏见。
在蒋介石推行“新生活运动”的年代,连“喝汤出声”这样的细枝末节都被视为不文明的野蛮行径,更何况是山西人那种能够把醋当水喝的豪迈吃法?
楚云飞的言语,无疑是这种时代背景下“饮食歧视链”的活化石。他用手中的勃朗宁手枪和佩戴的白手套,折射出他对“手擀面”和“陈醋”的鄙夷,这不仅仅是口味上的挑剔,更是其作为黄埔五期优等生,骨子里自带的江浙沪精英阶层的“精致身段”的体现。
他将餐桌视为战场延伸,正如他用美式卡宾枪看不上土八路的汉阳造,用青花瓷盖碗喝龙井的舌头,自然容不下李云龙就着蒜瓣吸溜面条的“粗俗”吃相。
细究晋西北的饮食文化,处处都暗合了李云龙所代表的草莽美学与务实精神。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,小米可以煮成稀粥,也可以做成小米饭,只需简单地撒上盐,便能大快朵颐。
它不仅抗饿,富含营养,更是支撑革命队伍的生命线。莜面、玉米面、高粱面等粗粮,被制成各种面条,虽然口感可能“拉嗓子”,但配上山西老陈醋和少许盐,便能饱腹。至于白面做的手擀面、刀削面,那已是难得的“改善生活”了。
对于八路军而言,“为了革命,吃啥都行”正是他们最朴素而强大的生存智慧。在炮火纷飞的年代,他们的首要任务是生存,然后才能谈及发展和壮大。这种因地制宜、艰苦朴素的饮食习惯,恰恰是支撑八路军在极端困难条件下坚持斗争的重要因素。
《亮剑》中李云龙与楚云飞的经典“鸿门宴”,堪称一场没有硝烟的“饮食谍战片”。楚云飞精心设下的是一桌“八冷八热”的官场席面,力求规格到位,以示身份和礼节。而李云龙却带着炸药,以一种近乎“叫花子吃法”的姿态来破局,他摒弃一切面子上的虚伪,直截了当,粗犷豪放。
当楚云飞用象牙筷优雅地夹起龙井虾仁时,李云龙却抓着酱肘子,旁若无人地表演“骨肉分离术”。这生动的场面,活脱脱就是国共两大阵营在餐桌上的微缩沙盘:一个讲究章法、秩序、礼仪,另一个则无所顾忌、直击要害、实用主义。
这场饭局中,饮食作为载体,被赋予了更深层次的政治隐喻。楚云飞给李云龙斟上的绍兴黄酒,其金黄的色泽和温润的口感,恰似国民政府赋予八路军的“合法番号”——表面上光鲜亮丽,承认其存在,但其背地里却充满了“掺水”的策略,旨在削弱其影响力,使其有名无实。
而李云龙回敬给楚云飞的山西老陈醋,则正是共产党“农村包围城市”战略的“液体版”。你以为他在示弱,用土气的陈醋来回敬,实则他早已将整桌宴席——乃至整个晋西北的局势——都用老陈醋的酸涩与醇厚“腌入味了”。这种“土味”代表着坚韧不拔的生命力,在潜移默化中渗透和改变着一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