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金瓶梅》作为我国文学史上最具争议性的作品之一,四百年来始终被列为禁书。
关于它被禁的原因,很多人只知道那是一本颜色小说,但很少有人知道其映射的时代批判,才是其被禁的根本所在。
数据显示,《金瓶梅》全本80余万字,颜色描写仅2万字,占比约2.5%。
如果仅以2.5%的篇幅内容,就将其视为“淫书”,显然有些牵强了。
况且历来文学评论家一直将其誉为“明代四大奇书”之首,甚至毛主席还评价说,“《金瓶梅》是《红楼梦》的祖宗,没有《金瓶梅》就写不出《红楼梦》”。
由此可见,《金瓶梅》绝不是常人理解的那样,那么,它背后蕴含着怎样的历史价值呢?
《金瓶梅》的书名,取自书中三位女性主角名字中各一字组合而成——潘金莲的“金”、李瓶儿的“瓶”和庞春梅的“梅”。
小说以《水浒传》中武松杀嫂的情节为引子,而将叙事重心从英雄传奇转向市井生活,构建了一个以西门庆为中心的复杂社会网络。
西门庆是清河县一个兼具官僚、恶霸与富商三重身份的市井人物。
他最初迎娶的是千户之女吴月娘,后又陆续纳妓、女李娇儿、卓二姐为妾。
后来通过与潘金莲私通,并合谋害死武大郎,又将潘金莲纳入麾下。随后又勾引李瓶儿,气死其夫花子虚后纳为妾室。
再往后,西门庆凭借向权相蔡京行贿,谋得了个“金吾卫副千户”的官职,从此在地方上更加肆无忌惮,搜刮钱财、欺男霸女,无恶不作。
不过,最终,西门庆也因太过纵欲而亡故,其家族也随之迅速衰败。
《金瓶梅》表面看充满了风花雪月的味道,其实是一部沉痛的悲情小说。尤其是三位女主人的悲惨命运,构成了小说的核心悲剧。
潘金莲本是裁缝之女,幼年丧父,生活困苦,被迫嫁给不爱的武大郎,后与西门庆私通并参与谋杀亲夫。
进入西门府后,她因嫉妒设计吓死李瓶儿之子,并与府中多名男性有染,最终被武松所杀。
李瓶儿原为梁中书小妾,改嫁花子虚后与西门庆有染,花子虚被气死后,她一度改嫁蒋竹山,最终仍回到西门庆身边。
她虽为西门庆生下儿子官哥,看似有了一定的地位,却遭到潘金莲嫉妒,最终在潘金莲的设计陷害下夭折,李瓶儿也因此伤心过度病逝。
庞春梅原是吴月娘的丫鬟,后来侍奉潘金莲并成为西门庆之妾,西门庆死后被转卖给周守备,虽一度得宠并被扶正,却因与多人私通最终暴毙。
小说通过三位女性及其周围人物的命运,展现了一个“官由财进,狱以贿成、物欲横流、男盗女娼”的腐朽社会。
在那个世界里,道德沦丧、人性扭曲,每个人既是受害者又是加害者,共同构建了一个黑暗的互害型社会结构。
《金瓶梅》自问世以来饱受争议,屡遭查禁。
最直接的禁书理由是其大量直露的情色描写,虽然在80万字的小说中颜色字眼仅有2万字,但在封建社会中,那样的文字还是刺痛了儒派敏感的神经。
明代崇祯年间,官员侯峒就将《金瓶梅》列为“迷乱心志,败坏民俗”的禁书,并下令一旦发现该书,将严加查办。
清代顺治九年,更是明确规定:“只许刊行理学、政治有益文业诸书,别的锁语淫词,及一切滥刻窗艺社稿,通行业禁,违者重究治”。
如果仅因颜色内容,《金瓶梅》或许不会遭受如此长期的严厉查禁。
即便被禁,应该也是一时的。而其能够一直位于被禁书列,且长达400余年,其内容一定映射了统治者不愿看到的内容。
那就是触及了统治阶层的利益与意识形态,揭露了社会太多的阴暗面和真实性。如果归纳起来,具体表现在以下几点:
1、暴露了官场的腐败
西门庆通过行贿获得官职后,更加肆无忌惮地贪赃枉法、巧取豪夺,但又与朝廷高层保持着紧密联系。
其中,书中对西门庆书房的描写极具讽刺意味——识字不多的西门庆书房里堆满的不是书籍,而是“送礼的书帕尺头”和“往来的书柬拜帖”。
那里记录着他与蔡京、朱太尉等权贵的利益往来。那种对官场腐败的揭露,自然不为统治者所乐见。
2、动摇了儒家的伦理
《金瓶梅》描绘的世界颠覆了传统儒家“君君臣臣父父子子”的伦理秩序。
在那个世界里,没有绝对的好人与坏人,人性复杂多变,道德规范形同虚设。
如,西门庆家族内部的妻妾争斗、主仆乱伦等现象,展现了一个伦理崩塌的社会图景,那与统治者倡导的“存天理,灭人欲”的理学思想格格不入,甚至形成了对立。
3、揭露了社会矛盾
小说通过西门庆的暴发户形象,揭示了明代中晚期新兴商人阶层与传统士大夫阶层的冲突与融合。
西门庆凭借财富跻身官场,又利用官位扩大商业利益,这种“亦官亦商”的身份正是当时社会结构变化的缩影。
统治者担心那类描写会激发民众对社会不公的思考与反抗。
4、挑战性别秩序
《金瓶梅》中的女性形象,彻底打破了传统文学中女性被动、贞静的模式。
潘金莲、李瓶儿等角色虽有可怜之处,却也主动追求欲望满足,甚至不惜采取极端手段。
那种对女性主体意识的描写,在强调“三从四德”的封建社会中显得尤为危险。
那样的作品一经流传,势必会对人们的信仰和价值观造成巨大的冲击。
5、太过阴暗和压抑
与后来的《红楼梦》不同,《金瓶梅》通篇描绘的是一个没有希望的世界。
关于这一点,毛主席也曾评价说:“《金瓶梅》没有传开,不只是因为它的淫秽,主要是因为它只暴露黑暗,虽然写得不错,但人们不爱看。《红楼梦》就不同,写得有点希望嘛”。
那种彻底的悲观主义视角,被认为不利于社会秩序的维护,也不符合中国人“大团圆”式的故事结局。
但是不可否认的是,《金瓶梅》也有着极高的文学意义和价值,对后世的小说创作、乃至文学发展都有着极大的指导意义。
首先,它开创了“世情小说”先河,以家庭生活为题材,这也是为何有人评价说,“没有《金瓶梅》,就没有《红楼梦》。
其次,人物塑造艺术成就极高,书中人物形象丰满立体、各具特色,作者通过外貌、语言、行为等描写让人物跃然纸上,为后世小说人物塑造提供范例。
最后,语言艺术独具魅力,采用白话文,通俗易懂且生动形象,还运用大量歇后语、谚语、俗语,为后世小说语言创作提供借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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